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躺下车架下的谭癞子大睁着眼,他知道是午后被马拖的包衣,或许还有人没死,鞑子常常会让受罚的人挣扎很久,用来惊吓其他包衣。
营地中偶尔有骡马的声响,周围传来阵阵鼾声,谭癞子听得出来哪些人睡了,实际上能安然入睡的人很少,刚被掳掠的时候,大部分人由于担惊受怕整夜都睡不着。
在行军途中前路难测,包衣的心理压力并未减少太多,但多少有些适应了,今天挖了壕沟,谭癞子觉得到了后半夜基本都会在极度疲惫下睡去。
就不知道唐二栓会什么时候走,希望不要太早,因为他从呼吸声听得出来,至少还有两个人没睡,其中一个是站着值夜的人,就站在车架旁边。
谭癞子蜷缩着身子,两手都收在腹部,右手中一块碎瓷片在缓缓的切割左手腕上的麻绳。为了防止逃跑,他们这一户所有的户下人晚上都被串在一起,逃离的第一步就是要割断麻绳,这一块碎瓷片是在香河城外捡到的,打碎瓷碗的包衣被打断了腿脚,叫了半夜后死的,就跟壕沟外的几人一般。
他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,生怕漏掉了唐二栓的信号,谭癞子心理上极度依赖这个上过报纸的好汉,如果不能跟唐二栓一起,他自觉很难逃出去,因为营地外还有鞑子的伏路军,很多逃人都是在营地外面被抓住的。
低沉的呻吟声仍在传来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,一阵脚步声从壕沟边传来,是巡夜的甲兵,听脚步声有三四个人,平时常常只有两个人,大概是因为明军接近造成的。
谭癞子闭上眼睛,只感觉一阵光亮从脸上掠过,甲兵没有停留,径自往营地西侧去了。
睁开眼后四周一片黑暗,头顶上的车架底更是漆黑,谭癞子觉得口干舌燥,把脑袋往外面偏了一些,夜空的细雨斜着飘洒而下,谭癞子张开嘴,让雨粉落入口中,冰凉却又湿润,让他略微好受一些,手上继续用瓷片割麻绳。
右手的瓦片突然一松,麻绳已经磨断了,谭癞子心头剧烈的跳动几下,尝试着把手收了一下,确实脱离了麻绳。
他呆了片刻,确定周围没有异常之后,伸手从旁边抓过一块早就准备好的木头,小心的把麻绳困在上面,这样旁边的人手臂拖动时不会发觉。如果有人跑了,会有人被连坐,所以其他包衣都会互相监视,谭癞子需要防备所有人。
谭癞子的动作很轻,防止被值夜的包衣听到,刚刚捆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,谭癞子连忙把木棍压在手臂下,一个人影走了出来,谭癞子眼睛微微睁开,看到是魏庄头将那女人从帐篷里面拖出来。
庄头大概嫌麻烦,没有给她串麻绳,就把她丢在车架边,魏庄头丢下女人后,沿着包衣睡觉的地方走来,谭癞子闭上眼,把木棍往身下再收了收。
脚步声慢慢接近,最后停在跟前,谭癞子连呼吸都停止了,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,只看到魏庄头的脚。
魏庄头停了片刻,嘟哝了一声回了帐篷,剩下女人仰躺在地上偶尔喃喃自语。
不知过了多久,周围的呼吸声都均匀了,站着值夜的包衣,那女人也没了动静,远处偶尔有人短暂的惊叫,很快就被打断,这个黑夜中的一切都很虚幻,谭癞子有一种感觉,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就到了这片北方的陌生土地,左手伸入怀中摸到了那张贴票,似乎只有这张五十两的贴票才是真实的。
天空中的雨变大了,打在周围的油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,谭癞子没有丝毫睡意,大睁着眼睛等待,同时留意着巡哨路过的时间。
西侧突然传来一声马打响鼻的声音,谭癞子留心之下,跟真的马还是些微区别。
谭癞子心头狂跳,稍稍喘口气之后再次聆听了一下周围,缓缓往外侧移动了一下后立刻停下,小心的观察旁边包衣的动静。
周围没有什么动静,谭癞子贴在地上,缓缓的往车架外移动身体。
衣服摩擦着地面,发出沙沙的轻响,谭癞子全神贯注,身体逐渐从车架下移出。
由于白天出现明军,清军下的是暗营,周围一片漆黑,这让谭癞子感觉上安全不少。
轻轻的站了起来,谭癞子口干舌燥,在车架下的时候他可以放弃逃走,但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,他割断了绳索必定是想逃走,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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